姐姐

来源：【湖南日报】

文|洞庭老郎

生第一个孩子后的姐姐

五六岁以前，我不知道有个姐姐。有一天，家里来了个比我高一头的小女孩，瘦弱，但我一见她就觉得亲切。爸爸说，这是你姐姐。姐姐就揽着我的肩，哄我去屋外玩。见四下无人，姐姐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果给我吃，糖纸都很旧了，这是我记忆最深的一颗糖。正在玩耍时，过来一个与姐姐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她俩不知怎么吵起来了，那个女孩就扑过来打姐姐，两人扭打在一起，眼看姐姐快要被按倒在地，我哇哇大哭着去揪那个女孩的长辫子，那个女孩疼得立即松开了姐姐，然后跑了。若干年后我回忆这个场景，小小的我能扑上去救姐姐，绝对是一种本能，而这本能证明了我和姐姐的血缘之亲。

姐姐只住了一夜就走了，我不知她去了哪里，然后又是五六年的记忆空白。姐姐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是在生产队的秧田里。我的家离生产队约两公里，茅草屋孤零零地趴在河滩上。我八岁开始参加春插、双抢和秋抢，与其他小伙伴一起负责给踩打稻机的劳力输送谷把子，10岁左右开始插秧。那一次，生产队给每家分配了扯秧草的任务，父亲一身的病，凭借着略通文墨，在大队（村）做些机动性的活儿，如下厨、写标语等等，很少下田。母亲则凭借着能给大队揽储的能力壮大集体经济有功而从不下田，一年四季待在黄市嘴小镇上一个龚姓单身女人家，她俩形同姐妹。

姐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来帮我扯秧草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后来才知道是母亲通知她的，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姐姐只一岁多时被过继给了离龚姓女人家不远的庞姓人家，庞家夫妇无生育能力。姐姐的支援，让我信心大增，可是我扯一阵草就要直起身子喘息，实在太累了。进度比我快的姐姐回头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我说，“佬儿（弟弟），你干活这么不行，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呢？”后来姐姐干脆让我坐在田埂上休息，她独自完成了任务，然后就回她的养父母家了。

我后来去过姐姐的养父母家，家徒四壁，比我家还穷，其养父是个痨病患者，躺在床上，咳个不停，一地的浓痰。养母是个文盲，患有眼疾，泪总是擦不尽。

姐姐后来也患上了与养父相似的病，骨瘦如柴。记得有一天，病重中的姐姐突然回到了家，就躺在了床上，脸苍白如纸。那天母亲恰巧在家，姐姐用微弱的声音对母亲说：“妈妈，我快要死了。”可想而知，姐姐病了无钱医治，一直硬抗着，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第二天，母亲借了一辆板车，与我一起将姐姐送往黄市嘴地区医院看病，打吊瓶住院，住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反正听父母说“这丫头又悠活了。”听父母说，姐姐生下来后，一个瞎子算命先生曾给她算过命，说姐姐的命是“门槛上放鸡蛋”。那时农家的门槛又窄又不平，怎么放得稳鸡蛋呢，必定会摔碎的。原来，父母对姐姐的生命没抱多大希望。

但这还不是姐姐过继给人家的根本原因。我的父母是一对奇异的组合，他们只有两点相同，一是都不像农民却绝对是农民，二是都没有什么家庭观。父亲是旧社会出家还俗的人，他的理念是“四海为家”“他人子即我子”。母亲的理念则比现在的00后青年前卫了70年。

有一次插秧为争秧把子，某姓三兄弟将我按倒在泥泞的水田里暴打，我没有哭，知道哭也没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我也从不将自己在外面挨打的事告诉父母，只寻思若是姐姐也在那里插秧，那几兄弟至少会有所忌惮。

看到别人家都是五六个甚至七八个孩子，我曾责怪过母亲，为什么不多生几个。母亲的回答，其理念之先进连我现在都无法辩驳，她说：“生那么多做什么，让他们到人间受苦吗？”今年我退休后，曾半开玩笑地对母亲说：“退休后我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要做，要去远方，可是我一个人走不开，你要是当年生五六个，现在儿孙绕膝，轮流伺候你，你该多幸福。”谁知母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早知道现在政策这么好，政府负责老人的生活，你们姐弟我都不该生的！”如此绝情的话，让我对她前一句的“先进理念”产生了怀疑，母亲实际上是不愿承担生育与养育之苦，30岁才生姐姐，5年之后才极不情愿地生下了我，之后再也没生育过。

我在9岁那年，也差点成了别人的孩子，过继给黄市嘴镇一熊姓寡妇为子，我曾在那女人香软的床上过了一夜，只因半夜里有个陌生男人来掀蚊帐，把我吓醒了，天亮后就逃回了家。我质问母亲，家里只有一个孩子都舍得给别人吗？母亲说：“只要你能随熊寡妈吃上国家粮，我有什么舍不得呢？”母亲的人生境界如此之高，却让我感动不起来。

无比强势的母亲在家庭里一手遮天，只因她挣的工分比父亲多，心高气傲的父亲受不了她的一张嘴，经常漂在外面。好在那时园里有菜，只要缸里有米，我就能自己做给自己吃，反正没有肉吃，简单。现在回想起少儿时代，我实际上就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留守儿童，要是姐姐不过继给别人，她一定会好好照看我这个弟弟的！

可是姐姐竟然在那样的环境里苦苦挣扎着，像一朵苦菜花。凭借着聪颖和不服输的精神，姐姐考上了高中，那个时候乡下女孩读高中的很少，姐姐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还曾获得过全公社（乡）女子乒乓球单打第三名。姐姐高中毕业后，父母似乎对她有了愧疚之意，找关系将她弄到我们大队（村）当赤脚医生，后又当代课老师，都只干一年的时间，终因她的户口不在我们大队（村）而被人挤掉了。那时她每天下班后又走两公里回到养父母家去，而亲生父母的家只隔一块菜地，那时的她是怎样的心情呢？

感谢在县城工作的叔父，他将姐姐介绍到本公社（乡）粮管站当临时工，姐姐做梦都想转正，拼命工作，业余时间帮许多同事洗衣服，但依然梦碎。那时，只要是寒暑假，姐姐每隔一段时间就叫我去粮管站改善生活，我知道，我吃的那一份就是从她嘴里省下来的。

姐姐最终走了一条乡下女孩子都渴望的一条路：嫁给军人。姐姐出嫁，我竟然不知道！那时我正在津市二中备战高考，父母没告诉我！但我可以想象得到，姐姐的出嫁仪式绝对地简单。苦命的姐姐，第一胎生的脑瘫儿。四年之后怀第二胎，临产前两个月，即1986年8月，我终于有了为姐姐效力的机会，护送她去姐夫服役的地方辽宁旅顺生孩子。

我们从安乡坐了整天的船到长沙，然后到了火车站。那时的中国开始了人口流动，交通条件却又十分落后，我在人挤人的售票窗口好不容易购得两张无座票，这让我十分忧心，假如抢不到座位，挺着大肚子的姐姐该受多少苦！奇特的一幕上演了，一个肩披红色绶带的女工作人员在汗臭熏天的候车室里拿眼扫来扫去，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她走近我，轻声说：“等一会广州铁路局的领导在贵宾室开推荐我当三八红旗手的座谈会，需要旅客代表发言，你愿意为我说几句吗？等会我让你们先上车。”为了姐姐，我当然愿意，虽然不了解她，但我觉得长沙火车站既然推荐她，她一定优秀。

座谈会结束后，那个女工作人员果然没有食言，在我们那趟车检票前带我和姐姐到了站台，然后说：“我只能帮到这里了，上车后有没有座位就看运气了。”此时我和姐姐已非常感激她了，觉得运气不错。哪知即使提前上车，这趟车过道上早站满了人，还哪有空座位呢，随后像逃难的大批旅客骂骂咧咧地挤上车后，座位底下、卫生间里都是人！

我站在姐姐面前，努力地保护着她，背上几乎是背着别人，好在那时年轻，有的是劲。关键是保护姐姐胎中的孩子，让我有一种巨大的使命感。可怜的姐姐，挺着大肚子一直站到郑州才坐到座位，我则一直站到石家庄。

那时从长沙到北京的特快，需要大约22个小时，次日上午11时才抵达。抵达北京站后，还需办中转签证手续，而办手续的地方在站外露天广场。我叫姐姐在候车室等候，自己飞奔出去。烈日当空，只见办中转手续的人排了好长的队，我在队伍中眼见去大连的列车发车时间快到了，不得不猛地插队到窗口，引来一片骂声。办好中转手续跑到候车室，却不见姐姐了，原来她已随其他候车的人进站了，我吓坏了，问一个女工作人员那趟车是进的几站台，冷若冰霜的她竟不答理，我只得用方言骂了她一句，然后乱窜，竟然找对了方向，只见姐姐孤零零地站在列车边，见到我才大松一口气。

上车后，过道上站了许多人，正忧心中，我发现了两个空位子，我叫姐姐先坐下，等别人来了再说。神奇的是，我们一直坐到终点，那两个座位都没来其他人坐，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将姐姐安全送到了姐夫的身边。

两个月后，姐姐在生第二个孩子时又遭难产，差点丢命。我分析原因，应是姐姐从小没有得到亲生父母的呵护，体质差。第二个孩子一岁后，姐姐随军安置，到大连市一家水果公司上班，虽然朝出晚归往返90多里，但这应该是姐姐最开心最充实的时光，因为她终于有了自己一份固定的工作，可以像其他城里女人一样拿月工资了。可叹好景不长，那家企业几年后改制了，姐姐42岁就内退，回到家中的姐姐曾试图外出打零工，但姐夫心疼她，不让。这样，姐姐就成了纯粹的家庭妇女，儿子和丈夫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在那几十平方米的逼仄空间里，姐姐勤俭持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不旅游，远没有她当年的乡下女同学活得潇洒。母亲曾前前后后在她那里生活了10多年，我给母亲寄的生活费，她都替母亲存到银行里。无比强势的母亲在女婿那里住了那么久，姐姐该得要有多好的孝心和耐心？母亲与我生活在一起后，我曾在电话中向姐姐倾诉，说母亲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夫妻关系。姐姐安慰我说，谁叫她是我们的妈妈呢？妈妈性格孤僻，其实也可怜，你忍着吧。

由此我可以推断，姐姐的内心曾经因为忍而多么地苦，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后来姐姐不幸患直肠癌，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因为消化道疾病大多受情绪影响，久郁成结，久结成毒。姐姐是55岁左右不幸患上此病的，通过化疗和排泄道改道，我姐承受了诸多痛苦，但她依然微笑着生活，看不出她是个癌症患者。

2018年12月下旬，突然传来姐姐病危的消息，这让我确实没有心理准备，因为之前姐夫只是说姐姐关窗户时被冷风吹了，脸上出现了麻木的状况。12月28日下午，我从长沙乘飞机赶往大连，姐姐那栋重症患者楼，走廊里都住满了等病床的患者。姐姐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姐夫说，医生已放弃治疗了。我握着姐姐的手，她的手尚有一点点温度，眼紧闭，喉咙里发出的响声，眉须直立，可想而知曾经的疼痛让她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我俯身在她耳边说：“姐姐，我来了，你要挺住！”这时，姐姐的一根手指稍稍动了一下，眉须也微微颤动，喉咙里的嚯嚯声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哼的声音，似乎是想说什么，而又说不出。姐夫说，姐姐一直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就是在等你来。

我大声说：“姐姐你放心，妈妈我会服侍好的，伟儿我也会尽量关照的！”那时，外甥伟儿还是单身，我知道姐姐牵挂着什么。我说完这些，泪如雨下，眼见着姐姐又如先前一般，只有喉咙里的嚯嚯声了，仪器上脉搏起伏线越来越平，她的手也越来越冷。我就这样握着姐姐的手，生怕死神瞬间将我至亲的人夺走。次日中午，姐姐在远离家乡数千里的异乡走完了六十年短暂的人生，这个世界再没有人唤我“佬儿”了。

我没想到的是，大连这样的城市丧葬文化远没有我所在的城市先进，姐姐的遗体运走后，没有守灵一说，次日上午，姐夫父子与我，还有姐夫的几个老乡战友，赶到殡仪馆，根据电子屏上显示的次序号，等待着与已逝的亲人作一刻钟的告别。就像一条流水线，各家各户的亲人排队等候。姐姐终于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不能号啕出声，强忍着将泪与悲伤咽下去，几欲站立不稳。

我是流着泪回到南方的，不久，我的胸前区开始疼痛，喉咙里有了痰，痰里含血，直到今天也没有根治，只有一种解释，那种压抑的悲伤，伤了五脏六腑。这五年来，每年我都要梦见姐姐几次，每次梦醒都会泪湿眼角。有一次正在吃饭时，我也情不自禁哭了，因为我突然想起每次去姐姐家，姐夫和姐姐都要用海参、鲍鱼款待我，直到我吃腻，而姐姐平时是那么地节俭。写此文时，当写到“妈妈，我快要死了”那句时，我又忍不住哭起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妻子马上叫我关掉电脑，停止写作，这也是我唯一写写停停的文章。有兄弟姊妹的人是无法体会我这种感情的，我一哭姐姐从小命苦；二哭姐姐是现代难得一见的传统型家庭妇女，没有好好享受生活；三哭姐姐去世后在大连没有享有一个逝者的尊严。

更后悔的是，我没在姐姐生前告诉她一件事，10多年前，我还在还房贷时，又在家附近购置了一套小户型房子，计划让姐夫姐姐思乡时回南方居住，也便于让姐姐陪陪母亲。我还计划等我退休后，带着母亲和姐姐去旅游，不曾想我今年退休时，姐姐已去天国5年了！

姐姐呀，命比纸薄的姐姐，在天国，你得好好享受，你原来的乡下姐妹，如今跳广场舞、拍短视频、旅游，快乐得很，你再不能苦自己了。

本文来自【湖南日报】，仅代表作者观点。全国党媒信息公共平台提供信息发布传播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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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男子做梦与姐姐乱伦，觉恶心将其砍成重伤：刚出狱7个月

近日，中国检察网披露一起案件，江苏徐州沛县32岁男子郭某，在一天午觉醒来后突然决定要砍死自己的亲二姐，并马上到厨房拿起菜刀对准正在做饭的二姐连砍数刀，此次犯案距离他刚刚从监狱中被放出来刚过7个月。

示意图

因梦残害亲人

2020年12月22日下午，午睡的郭某做了一个让他自己觉得很恶心的梦：一名“天官”强迫他与二姐发生关系。醒来后郭某愤怒不已，深感二姐的行为狠狠恶心到他了，于是决定将二姐砍死。

此时正在厨房中准备晚饭的郭某二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弟弟竟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要向自己下杀手，郭某来到厨房，顺手抄起放在刀架上的一把菜刀，对准二姐头部连砍数刀，惊骇之下郭某二姐伸手格挡，混乱之中左手大拇指被郭某砍断，头部、肩膀均被砍伤，经鉴定，郭某二姐的损伤达到了重伤二级标准。

示意图

无精神问题被公诉

此前便早有案底

将人砍伤在地无法动弹后，郭某主动报警投案，对于他的伤人理由办案人员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经过精神鉴定可以证明，郭某本人没有任何精神疾病，案发时有完全的自主权，2021年3月，当地人民检察院批准将郭某逮捕。

检察院认为，郭某故意杀人导致对方重伤，犯罪证据与事实确实充分，他的本意是欲持刀杀人，尽管最后由于其他原因未能实施，但也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论处。除此之外，郭某还存在犯刑事案件被处罚后五年内再次犯案的问题，这种情况属于累犯，按律应予从重处罚。

在动刀砍伤自己二姐时，郭某刚刚从犯下的上一起案件惩罚中被放出来不到7个月，事实上，尽管年龄不大，郭某却早已前科累累，早在2005年，时年16岁的郭某就因偷盗被当地公安局行拘，2014年与2016年，他又分别因吸毒被处行拘10日与15日，2019年又因买卖身份证件而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出狱后短短半年，他便再次犯案被拘。

此案一经报道便引发多方关注，“太可怕了，做个梦都要杀人，谁敢和他生活在一起？”也有网友从郭某不断因吸毒被处罚的既往经历中猜测，他是因吸毒而受到副作用影响，脾气暴躁幻听幻视。

目前郭某的案件还在审理之中，结果请关注后续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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