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状纸 明清奇案——官员梦见一只老虎身中三箭，纠正了以往的一桩冤案

明清奇案——官员梦见一只老虎身中三箭，纠正了以往的一桩冤案

明代成化年间，牟俸任职江西按察使，他为官清廉，特别擅长审案，不少疑案在他的手中都迎刃而解。可是牟俸做事比较急躁冒进，审案过程中有时难免不察，审理不清，造成冤狱。

这天夜里，牟俸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坐在一条船上，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老虎，身上被人射中了三只箭，箭身都露在外面。老虎跳上船，冲着船上的牟俸大声咆哮，把牟俸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牟俸仔细回想梦中的情景，背后的冷汗还是湿漉漉的，他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只是心中总觉得有些压抑。天亮以后，牟俸找来自己的手下胡佥事，对他说起夜间所做的梦，让他帮着解梦。胡佥事做事比较细心，帮着牟俸审理了不少案件，他深知牟俸做事冲动冒进，正愁没有机会劝谏，便借机说道：“大人明鉴，虎不平而哮，大人审理了那么多案件，会不会其中含有冤案？”

这一句话说中了牟俸的心思，在此之前，就有人弹劾他审案不清，牟俸面色不悦，斥责胡佥事道：“我审理的案件中有冤案，你们为什么不帮着纠正，不提醒我？你去把最近审理的案卷重新审阅一翻，如果怀疑有冤情，就向我禀报。”胡佥事吓得不敢多说，连连应声而退。

胡佥事回去之后，按照牟俸的吩咐，重新审阅案卷，对过去审理的案件细细审核，结果果然有了发现——就在前不久，牟俸审理了一起江西吉安女子杀夫案，认定一新婚女子嫌贫爱富，杀死了新郎。可是胡佥事仔细阅读案卷，却觉得案件中存在着不少的疑点。

此案发生在江西吉安，案情并不复杂：当初，吉安一位富翁的女儿与当地一位书生定了亲。书生家中贫困，女方经常拿出财物周济书生。书生对女家十分感激，便把这事说给自己的同学好友周彪知道。周彪家中十分富有，他听书生说起女子家境好，而且貌美贤淑，便也向女子家提亲，却被女方婉拒了。后来书生迎亲那天，周彪做了伴郎，与新郎一道。没想到走到半道上，遇上一伙身份不明的强盗，书生被杀，迎亲的队伍也被惊散。

事后，书生的父亲觉得此事可疑，怀疑是女子嫌弃书生贫穷，想要另嫁他人，可是又不能明着退亲，便想了这个办法把书生给杀了，这样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书生的父亲写了一份状纸，告到了牟俸这里，牟俸觉得女子这样做太过歹毒，一时暴怒不察，就定了女子谋杀亲夫的罪名。

胡佥事发下签文，将书生的父亲带到官府，又仔细询问了案情，书生的父亲说的与案卷中内容一致。胡佥事问他道：“你说那女子不愿意嫁给你儿子，想要嫁给别人，你可知那人是谁？”书生的父亲一下子被问住了，但是他却坚称那女子定有奸夫，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否则如何会在迎亲的路上，设下毒计，将自己的儿子害死？胡佥事又让官府中的婆子查验那女子，发现那女子还是处女，显然不存在奸夫。

胡佥事想了想，既然女子没有情夫，也就不会杀人害命，会不会这其中另有他人想从中渔利呢？他又一次将书生的父亲带来问话：“你儿子平日与谁关系最为密切？”书生父亲张口答道：“只有同村的周彪，我儿子就再没有别的相好的朋友了。”胡佥事听到周彪的名字，眼前一亮，他想起牟俸做过的梦，老虎带着三只箭上了船，可不就是周（舟）彪吗？莫非梦中就已经提示，这个人就是杀人凶手？

过了几天，胡佥事发下一份公文到了吉安，说省府要招一批有真才实学的书生来编写郡志，周彪的名字也在招选的名册中。周彪与那些书生到了以后，胡佥事设宴招待他们，酒宴进行到一半，胡佥事单独将周彪叫到了后面的房间里，吩咐从人退下，胡佥事拉着周彪的手，长叹一声说道：“你做的那些事，牟大人都已经知道了。他想将你刑之于法，按律论罪。我怜惜你的才学，劝说牟大人，说这起案子已经审结了，再推翻重审，有损他的官声。你现在老老实实对我说实话，我才好想办法救你。要是有一句话不实，欺骗了我，牟大人追究起来，我可再也救不了你！”周彪原本就做贼心虚，被胡佥事一吓唬，当即跪在他面前，将自己雇人当强盗，杀死书生的事一五一十全供述了出来。

胡佥事早已让人藏身暗处，将周彪的供词记录下来。他又让人按照供词上所说的，把周彪雇佣的同谋全都抓了起来，关进大牢。胡佥事将案情向牟俸作了禀报，牟俸气得当即就要将周彪乱棒打死。胡佥事连忙劝阻住他：“大人要升堂公审，让所有的人供述出周彪的罪行，将被冤枉的女子释放，然后再杀周彪也不迟。”

牟俸知道自己又冲动了，他听从了胡佥事的意见，重新审理了此案，将无辜的女子无罪释放，然后判周彪杀人偿命，又重判了其他参与案件的罪犯。城中百姓目睹了牟俸审案的经过，都称颂他是公正英明的好官。

白话版《拍案惊奇》卷十九 李公佐巧解梦中言 谢小娥智擒船上盗（3

献完了神，把这些菜拿下去整理一下，又重新摆出来。大家开怀畅饮，那小娥急忙把那些名字都记下来，写在纸上，藏好了。心里叹道：“好个李判官，参悟的一点不差。正是与那梦中所说完全符合。今天这些仇人们都在这里，想必我的大仇得报了。”想完就急忙走去伺候酒局，只把那大碗拿来频频给申兰、申春斟酒。这二人本来就是酒鬼，看这谢保如此的殷勤，一发高兴，一碗一碗的只管喝，哪里能猜到小娥的心思。这酒一直喝到天晚，众贼都喝醉了，除了申兰申春其他人都散了。小娥又斟了满满一碗奉给申春说：“小人谢保，到这里两年了，还没伺候过二官人，今天小人借花献佛，敬您一杯。”说完又斟了一碗奉给申兰说：“大官人也请陪一陪吧？”申春接了酒碗说：“好个谢保，能说会道。”那申兰醉眼乜斜地说：“好，咱们不要辜负了他的孝敬之意，再喝了这一碗。”喝完，申兰又开始跟申春说了谢保的许多好处，小娥听一句就谦虚一声，然后敬酒一碗，这两个人被灌得是酩酊大醉。

这申兰醉的走不了路，浑身燥热，就在堂中脱了衣服睡着了。申春也要睡，但还走的动，小娥就把他扶到一间屋里躺下。然后他走到厨房去看，那周氏正在做饭，闻得那酒香，于是自己也喝了几杯，那两个丫鬟也跟着吃了些酒，结果都醉了，一个个伸着懒腰睡着了。小娥看到如此光景想到：“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但又想到，这些醉的睡着的没问题，但那申春还能走动，只怕他睡得还不沉，他倒是厉害。于是小娥拿了把锁把申春睡觉的屋子锁住。然后他走到堂上来，拔出衣内的利刃，一刀结果了申兰。他又想返回去杀了申春，但总觉得这申春醉的还不够，怕自己杀不了他，于是小娥走出大门找来各位邻居，说：“有贼了，还麻烦各位高邻帮我拿贼啊。”这些邻居平日里都受了小娥的好处，听他这么说，都问道：“贼在哪里，我们帮你去拿。”小娥道：“这些贼可不是小贼，都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赃物都在这里，今天被我灌醉了，锁在了房中，还有赖各位帮忙。”小娥平日里结交那些豪气之士，听说有强盗在里面，各个摩拳擦掌说：“是些什么人？”小娥道：“其实就是小人的主人和他的兄弟，他们都是强盗，家中的万千家资都是赃物。”大伙中有人说：“你在他们家中当差，应该知道他们的底细，看来他们一定是汪洋大盗。只是这里没有被害的失主，这事不好鲁莽吧？”小娥含泪道：“小人就是被害的失主。小人的父亲和一个亲眷两家几十口人，就是被这些强盗杀害的，而今他们家的金银器皿上还有我们家的印记。”内中一个老成的人说：“此话应该是真的，这申家平日就是形迹可疑，经常不在家，也不见他做什么生意，却如此暴富。我们觉得他凶暴，不曾查的他们的实情，今天有谢小哥佐证，我们就住你一臂之力，抓了这两兄弟去见官，让官府追究他们。”小娥感激道：“有劳各位，我已经杀了申兰，只求各位帮忙擒住那申春。”

众人一听，已经杀了一个人，那这事是必须见官了，而且平时大家与小娥相好得多，恨那申兰的也不少，所以大家一起点起火把，涌进了申家。只见那申兰已经躺在血泊里。小娥领着大家，打开房门上的锁，只见那申春鼾声如雷，还在大睡。众人拿着绳子，一下子把申春捆了起来。那申春惊醒，挣扎着说：“各位不要开玩笑。”众人骂道：“好你个强盗！”拉下床来又捆了个结结实实。大家捆好了申春，又一起涌进了内房，那周氏饮酒不多，一下子惊醒，看到很多人拿着火把冲进来，以为招了贼，口中道：“整天去打劫别人，今天却被别人来打劫了。”众人一听，更加知道谢保所言是真了。喝到：“胡说！谁来打劫你们家，是你们做强盗的事发了。”说完，也把周氏和两个丫鬟绑上了。周氏赶紧大叫：“那都是丈夫跟叔叔干的事，跟奴家我无关啊。”众人道：“你自己去见当官的说。”此时，小娥担心众人趁乱抢了赃物，赶紧把自己平日储存财物的地方安顿好，锁好，请地方上贴了封条，等告官之后在打开。

众人闹了一夜，第二天，押着这一干人来到浔阳郡。浔阳郡的张太守升堂，地方上把人犯带到，小娥呈上状纸，告强盗杀人越货。

这时候，那申春已经全醒了，知道自己的事发了，但看到告状的是谢保，只知道是哥哥平时的底细被这仆人发现，却不知道还有其他原由，于是乱喊道：“这是这个佣人背叛主人，故意捏造出来的事。”小娥指着申春对张太守说：“他们兄弟两个，十年前杀了豫章的谢、段两家数十人，如何还要抵赖？”太守说：“你在他们家做佣人，一起做强盗，是不是如今他们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所以你来告他们啊？”小娥赶忙说：“我在他们家做佣人只是这两年的事，但此事是十年前的事。”太守问：“既然是十年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什么凭据？”小娥说：“他家所有的赃物中，还有好多是谢、段两家之物。”太守问：“你是谢家何人？你怎么认得呢？”小娥道：“谢是小人家父，段是小人丈夫。”太守摇头说：“你是个男子，哪来的丈夫啊？”小娥道：“回禀老爷，小妇人实是女子，当时两家都被二人所杀，我跳进了湖里被别人救了。后来父亲、丈夫都给我托梦，说了杀人凶手的姓名乃是十二字的谜语。我到处找人解惑，但没人能参破。后来幸亏洪州的李判官解出来是申兰、申春。于是小妇人就女扮男装在江湖上到处寻访二人，当来到此地时，看到有家招工，一问是申兰家，我就托人介绍进了他家做佣人，后来了解到他们的行踪，又看到了我家的旧物，明知道他们就是杀父的仇人，但还没看到申春，所以没有动手。直到昨日，申春来申兰家喝酒，我才得了机会杀了申兰，又叫来各位邻居和地方擒拿了申春，这就是实情。”张太守听小娥说的稀奇，就问道：“那十二字的谜语是什么啊？”小娥就把那十二个字念了一遍，太守想了想，摇头道：“这如何就是申兰、申春呢？”小娥就把李公佐的解说说了一遍，那太守茅塞顿开，连连点头说：“是是是，这李判官真是聪明的很呐，他跟我也是相识，看来这事确凿无疑了。但你女扮男装不是一天两天，为何没被别人看透呢？”小娥垂泪道：“小妇人冤仇在心，日夜提心吊胆，处处谨慎小心，岂能让别人看出破绽，否则我的大仇如何得报啊。”太守点头，心中感慨：“此妇人，有志气啊。”

这张太守又唤来地方上的人，问问情况。那地方上的人把申家一向形迹可疑以及两年前雇佣谢保，昨夜杀了申兰，擒了申春，今日押送到大堂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太守问：“赃物何在？”小娥说：“赃物一直托我保管，昨夜跟地方上已经封好在那里。”太守随即命人押了小娥和地方上的人一起去起货赃物。那赃物何止千万，但小娥都有清清楚楚的记录，分毫不差，都送到大堂上来。太守一看，知道小娥所说都是实情，对那申春严刑拷打，那申春和周氏抵赖不得都一一招供了。那张太守又追问余党，申春嘴硬不说，只见小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强盗余党的名字，呈给太守道：“这就是那群强盗的名字了。”太守惊讶道：“你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小娥说：“他们当日在神明前通诚，我暗自记下来了，一个也不差。”张太守听罢越发的赞叹。于是就拿这些名字逼问申春住处，一一都注明了。太守吩咐把人犯都押进牢里，然后点起兵马发往各处擒贼，这正是瓮中捉鳖，一个也没跑掉都抓来了。这些贼一看大势已去，也不抵赖，各个招供。太守把他们都问成重罪，跟申春一起下在死囚牢里。

办完这件事，张太守对小娥说：“抢到的事不用说了，都是真的，只是你没有报官就动手杀人，也该是个死罪啊。”小娥咬牙道：“大仇已报，虽死无恨。”太守点点头：“律条上虽然如此写，但你的孝行可敬，倒也不能以常理来对待。你等我申报朝廷，让朝廷给个明断，也许免你死罪。”小娥扣头致谢。太守吩咐对小娥取保候审。

张太守将小娥的细情写在奏折之上呈了上去。

不一日，圣旨下，免谢小娥一死，着有司表彰其行为，判申春立即斩首。张太守升堂，当堂宣读了圣旨，命在牢中提出申春等死囚，押赴市曹斩首。此时小娥已经恢复了女装，穿了一身孝服，在法场看那申春被斩首，然后再到府中拜谢张太守。张太守表彰他一番，命花红鼓乐，送小娥回归故里。小娥道：“小妇人父亲、丈夫都死了，虽然圣上免了我的死罪，但这花红鼓乐，绝不敢领了。”太守点头，越发敬她知理，于是派了几个婆子陪着小娥回家。

此时，豫章地带已经得到表彰之信，一时间轰动了地方，小娥父亲一族还有很多亲属在家，都来问慰小娥。说起往事，大家无不悲叹惊异。也有族中之人要为小娥张罗亲事，但小娥发誓不嫁。后来提亲的人越来越多，小娥心中道：“当年我在妙果寺里，就想削发为尼了，只因为大仇没报才没有落发。如今所有的事都办完了，我也应该皈依佛门，以了终身。”小娥想罢，就拿起剪子剪断长发，穿了粗布衣服，打扮成行脚僧，竟然飘然离了故乡，从此不知所踪。故乡人得知此事，对小娥更加的赞叹。

后来，李公佐把此事写成《谢小娥传》，流传后世，载入《太平广记》。

这正是：　　匕首如霜铁作心，精灵万载不销沉。　　西山木石填东海，女子衔仇分外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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